薄嵐覺得，這個擁抱或許是秦嘉出於本能的動作，沒有任何情感。

她知道他的家族病史是心臟病，沒料到他居然突然就發病，就理智上來說她不該對這時的秦嘉有多餘的反應，但腦子卻突然像是有幻燈片一樣在撥放新加坡那一晚，她與他擦槍走火的所有細節。

他的呼吸太熱了，一下一下的吐息吹拂在自己的胸口。

男人的呼吸與擁抱，滾燙的汗水從下頦往下滑至喉結，她記憶中，自己似乎情不自禁的摸了他這明顯的男性特征，而這不自覺的觸碰，所換來的暴躁侵入與情感吞噬讓她險些招架不了，她是知道的，在心裏深處的某一個部分是渴求他的，只是她無法明白是原始的性吸引多一點，還是情感層面多一點。

在知道他失蹤之前，她認為只是一般性的吸引，但他失蹤後，從莫名其妙的代理合約、上了日程表的送能量，還有他給自己養成的各種說話跟做事習慣……甚至她如今才意識到，他讓她沒有誤差的介入生活，無論是為了他自己的方便還是懶散，他所有需要權限的東西，自己都有一個備而不用的帳戶在裏頭。

這件事，是她發現喬治交接資料給自己時，速度快得幾乎不用審核，她才知道很多東西根本不用轉移，她直接就能同時進入。

她很想問，他這麽沒有遮掩的在自己面前攤開一切，究竟是出於怎麽樣的心理？她如果不老實一點，這三個月她要偷天換日的話，時間綽綽有餘。

“秦嘉。”

靠著她胸口的人沒有任何反應，但她知道他有聽到，因為他的呼吸頻率微微變慢了。

“我就只問你這麽一次，以後不會再問。”她說。“你說，或是不說，隨便你。”

他沒有說話，但他慢慢地放下還在她腰間的手，往後退了一下擡頭看她。

“你發生了什麽事？”

薄嵐看到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他的嘴唇微啟，但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望著他，極其有耐心的等。

秦嘉的眼皮微斂，嘴唇開合很多次，似乎在組織語言。

薄嵐雖然詫異他這麽局促不安的模樣，但想了想他此刻算是病人，身體還太不舒服，導致他無法好好思考。

許久，他薄唇輕啟，定眸凝視：“我快死的那天，有個人問我會想到誰，我想到了你。”

她微怔。

這文不對題的回答，她想著該如何舉一反三，可她卻被最後那五個字給搞得一頭霧水。

她錯了，她不該在這男人意識不清的時候問這麽需要準確答案的事。

只見秦嘉深深吸氣，手掌往上扶住額頭，仿佛在思考。

她覺得有點沈不住氣了，打算直接問清楚。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把你所有的東西都開了一份權限給我？”

“一開始。”

這答案讓她措手不及：“一開始？”

“很奇怪？”他微蹙眉頭，擡眸望著她。“你是我的特助。”

“當然奇怪，你會讓你的特助進到你私人雲服務器？還會讓你的特助能任意進去你的銀行戶頭？”

“這樣你能快速替我拿數據，或是我需要錢你能隨時處理。”

“哦？你也會讓特助大晚上在你的臥室？還是在你只遮了一條毛巾的狀況下？”她失笑。“你每個特助都能忍受你這樣？”

他的目光深邃而專註，那臉部的線條讓她以為這男人又要用過去那種氣死人不償命的自負語氣嘲諷自己時，卻聽到了完全不同的回答。

“只有你能進到我家。”

這語氣如此真誠，她發誓自己有那麽一瞬間被迷惑了，但很快的她又回神，平靜地說：“看來你說的……只有這兩字，大概在語言學上的定義與大眾所理解的有歧異。”

他挑眉。

“想看我之前每天早上來你家送出門的芳名錄嗎？”她冷淡地說。“你要用圓餅圖來看職業分布？還是要看她們平均年齡的直線圖？”

眼前的男人很明顯得楞了幾秒，嘴唇抿緊，眼神斜飄到別處。

“如果你不想回答，我說過不會再問第二次。”她無奈地說。“但請不要敷衍我，我只打算做到月底。”

這句話讓男人的目光一緊回到她的臉上，聲音低沈幾分：“我說過這件事沒得談。”

“我沒有要跟你談，你忘了現在嘉格CEO是我？”她瞇起眼，故作輕松地聳聳肩。“我能給我自己做決定。”

他明顯惱怒，因為憤怒而挺直了身體，但卻沒有說話。

這模樣讓薄嵐有些意外，她認為他應該像過去那樣勃然大怒，冷嘲熱諷或是無理取鬧的用實權強壓自己，可沒想到他居然不說話。

她此時的疲累已經到了臨界點，於是她邁開步伐走到房門口，手握住門把的同時，聽到來自他仿若囈語的低吟。

薄嵐沒有回頭，只是挺直身體走了出去。

她靠著門邊的墻壁，慢慢地蹲了下來，頭埋在雙膝間。

“我，只剩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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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秦先生。”

秦嘉下樓時，見到是小詹朝自己鞠躬，蹙眉：“她去哪裏？”

“薄總早上請假，有幾份資料她有交代拿過來給……”

“我問，她去哪裏？這句話有哪個字你不明白？”

小詹頓了一下，低頭說：“薄總的媽媽前天淩晨過世了。”

他微微瞇起眼，此時智能手表發出提示音，他低頭瞄了一眼後轉身要往地下室的書房去，邁開步伐前瞥了一眼小詹：“資料給我。”

小詹立刻雙手捧上，他稍微翻了幾頁，平靜又道：“誰陪她去？”

“什麽？”小詹一時跟不上反應，楞了一下被秦嘉冷睨，才小聲說。“沒、沒有誰……薄總都自己處理。”

他一語不發地下樓去書房，把資料夾隨意地放在沙發上，往前走向電腦工作站，此時智能系統感應到他的出現，電腦屏幕漸漸亮起，視窗右下角的提示項目也跳了出來，他點開網址進入游戲，然後慣性的要滑去好友列表時，就見到自己農場裏的小郵箱跳了一個紅色驚嘆號，他按開後，定眸深邃。

“好友──小藍鯨送給你2點能量。”

他一頁一頁的看，從他被綁架後的幾天開始，最後時間停在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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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母親驟逝的事，她沒有跟太多人說，過去父親曾是個賭徒，家族親友早對他避而不見，而後父親去世，就更沒有來往的必要了，自己也早跟親戚斷了聯系，因為在她心裏，母親才是唯一的親人。

之後她莫名其妙地成了嘉格CEO，這些親友突然就用各種方式找過來了，起初還見過幾個叔伯，發現他們只是為了攀關系要錢要方便，索性就再也不見了，這回母親的喪事，她也打算遵照母親生前的遺願，不發喪，一切從簡。

這件事她只是口頭上與周愷言、小詹說過，而從頭到尾陪著自己的，就是殷婼了。

殷婼陪著她跑各種往生後必要的申請流程跟資產轉移，開車帶她跑東跑西，殷婼的父母還怕她難過，多次囑咐女兒把她帶回家吃飯，她原先婉拒好意，認為自己正服喪不太好去拜訪，但殷婼卻說家裏是信基督教的，這種事沒避諱，盛情難卻的狀況下，她就還是去了殷家一趟。

殷家算是本地最早時期發跡的大戶人家，資產雖不如秦家，但家底也相當殷實了，殷婼是獨生女，個性直爽又為人海派，大學時因為同宿舍，兩人交好，殷婼從小生活在富裕家庭，獨自的生活能力相對缺乏，靠著薄嵐才稍微提升不少生活技能，殷媽媽非常喜歡薄嵐獨立的性子，總當面嫌棄女兒好吃懶做，氣得有時殷婼都說薄嵐才像是親生的。

“天，每次你來我家，我媽就會煲湯，我平常連一口都沒喝到。”殷婼拉著薄嵐來飯廳，見到自家母上大人端湯出來的模樣，忍不住酸了一句。

“給你喝我還嫌浪費了我這條魚。”殷媽媽瞪了自己女兒一眼，隨後看見薄嵐時就溫柔地朝她招手。“小嵐坐這，你今天忙一整天，沒吃什麽吧？”

“路上有跟婼婼吃過一些了，不過也確實餓了。”她嫣然一笑，拉開椅子讓殷媽媽坐下，自己才坐。

殷媽媽愉悅地點頭，轉頭看自家女兒已經開始要動筷子，忍不住低斥：“你看看人家還知道要拉椅子給我坐，你就滿腦子想吃。”

殷婼偷偷翻了白眼：“幹什麽？我這不是捧你的場嗎？”

“還頂嘴你……真是……”

傭人陸續上菜，此時殷爸爸也進來飯廳了，薄嵐起身要打招呼，殷爸爸和藹地伸手讓她坐：“坐坐坐，好久沒看到你了。”

“最近工作確實有些忙，不過現在穩定多了。”薄嵐微微點頭。

“我知道你忙，不過飯還是要吃的，這點你就得要學婼婼，她吃飯最準時。”

“爸……你跟媽今天是故意的啊？”委屈的殷家千金白了自家父親一眼。

“誰讓你跟你媽頂嘴，沒人可以兇我老婆。”殷爸爸拿起筷子，嚴正表情。

殷婼故作嘔吐，轉頭靠在薄嵐身上尋求慰藉：“我不行了，這家我待不下去了。”

薄嵐忍不住笑，殷媽媽笑瞅自家丈夫一眼，接著拿起湯勺舀了碗湯給薄嵐，溫柔地跟她說：“小嵐啊，你如果有委屈能告訴我們，要是你不嫌棄，你就把這裏當你娘家，我跟你殷伯伯給你撐腰。”

此時殷婼也貼著她，點點頭說：“我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聽到這番話，她驀然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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